威廉·冯·洪堡 Humboldt, Wilhelm von (Kurt Mueller-Vollmer and Markus Messling)

首次发表于 2007 年 2 月 23 日星期五；实质性修订于 2022 年 5 月 24 日星期二

威廉·冯·洪堡（Wilhelm (Friedrich Wilhelm Christian Karl Ferdinand) von Humboldt）是一位德国杰出的文学家，也是诗人歌德和席勒的亲密朋友。他的一生致力于哲学、文学、语言学、人类学、教育和政治思想以及政务。他于 1767 年 6 月 22 日出生在波茨坦，于 1835 年 4 月 8 日在柏林附近的泰格尔去世。虽然德国的政治和文化历史学家以及教育家一直对洪堡表达了浓厚的兴趣，但直到最近几十年，他在现代语言学、符号学、诠释学和语言哲学的形成方面的贡献才引起了人们对他在这些领域的开创性成就的关注，尽管他在语言学方面的许多工作直到最近才为人所知或被探索。然而，从 19 世纪的德国的波特和斯坦塞尔到 20 世纪的美国的布林顿、博阿斯、萨皮尔、比勒、魏斯格伯和乔姆斯基等许多语言学家都从洪堡那里得出或声称得出了重要的见解。但他们对洪堡的兴趣充其量是片面的，并且仅限于能够加强或合法化自己的项目和方法论的工作方面。将“洪堡语言学”或“洪堡语言哲学”这个术语与任何一个特定的方向联系起来是非常误导性的，例如与沃尔夫主义的“语言相对论”或乔姆斯基的普遍主义的“生成语法”观点，因为这些观点往往忽视了洪堡工作中同样重要或更重要的其他方面。在 1835 年去世后，德国主流语言学家对他的语言学工作基本上置之不理，他们的主要兴趣集中在印欧语系上。因此，像弗朗茨·博普（Franz Bopp）这样的重要人物会坚持认为南太平洋的语言只是梵语的衰败形式，尽管洪堡（Humboldt）在他的《卡维工作》中已经彻底驳斥了这种观点，并证明这些语言构成了今天所称的南岛语系（Mueller-Vollmer 1991）。甚至语言学家海曼·斯坦塔尔（Heyman Steinthal）在 1884 年出版了洪堡著作的两卷本《威廉·冯·洪堡的语言哲学作品》（Die Sprachphilosophischen Werke Wilhelm’s von Humboldt）（见“Works”，参考文献），在他的引言和评论中批评了洪堡的还原主义心理学立场，但在这里或其他任何他的著作中，他都没有认真讨论洪堡自己的论点或调查他的实际哲学立场。另一方面，在法国，我们发现整个 19 世纪对洪堡的兴趣相对持久，主要集中在他在亚洲语言和巴斯克语研究方面的工作。作为巴黎亚洲学会的成员，他在该学会的官方期刊《亚洲杂志》上发表了一些文章（有关这些文章的列表，请参见 Bösch 2006，第 234 页），而后者则刊载了对他一些著作的评论。必须指出，这种法国接受主要是由于他与一些著名的法国语言学家（如让-弗朗索瓦·尚普利翁（Jean-François Champollion）、让-皮埃尔·阿贝尔-雷穆萨（Jean-Pierre Abel-Rémusat）、尤金·雅克（Eugène Jacquet）和尤金·布尔努夫（Eugène Burnouf））保持的个人联系和学术交流。然而，洪堡在法国的接受，虽然包括他一些重要的语言学研究，却几乎忽略了它们的哲学关注和基本原则。典型的是对威廉·冯·洪堡 1827 年的开创性著作《论二元性》的评论，该评论发表在《新德国评论》（Nouvelle Revue Germanique）I: 378–381（1829）中，评论者完全忽略了这篇文章的哲学意图和关键论点（同上 105/6），从而扭曲了洪堡在语言研究和语言哲学中的整合，这是他语言学事业的核心。直到 20 世纪末，语言哲学家和语言学家洪堡才被法国的亨利·梅肖尼克（Henri Meschonic）、让·卢梭（Jean Rousseau）或丹尼斯·图瓦尔（Denis Thouard）等人发现（有关他们的出版物，请参见 Bösch 2006 年，第 239f、243f 和 247f 页）。令人惊讶的是，在雅克·德里达（Jacques Derrida）及其《语法学》（Grammatology）引发的关于书写（écriture）在理解语言和文化中的作用以及其在西方传统中被忽视的广泛辩论中，洪堡的名字一直不为人所知。因为他根据对世界各种不同的书写系统的广泛研究，实际上提出了一种综合的书写理论，它不符合语音中心主义或欧洲中心主义的范畴。在他看来，书写是语言的重要组成部分，是语言运用特定形成原则构建意义的物质体现，而不仅仅是言语的表象镜像。对他来说，语言和书写的发展是相互依存的（关于这个问题，请参见 Messling 2008 年的广泛而开创性的研究）。

威廉·冯·洪堡的思想早在 19 世纪初就在美国语言学和民族学中有所存在，他本人也起到了积极的作用。其起始可以追溯到 1819 年，斯蒂芬·S·杜邦索（1760-1844）在费城美国哲学学会的历史和文学委员会的《美国哲学学会历史和文学委员会交易》中对研究美洲印第安语言的报告，这是美国语言学的奠基文件，其中提到了洪堡（《美国哲学学会历史和文学委员会交易》，第 1 卷，费城，1819 年），以及两人之间的通信。此外，洪堡还与美国语言学的第二位创始人约翰·皮克林（1777-1846）有重要的通信，皮克林为弗朗西斯·利伯的《美洲百科全书》撰写了一篇长篇文章，其中特别提到了洪堡的工作（参见皮克林 1831 年）。弗朗西斯·利伯（1798-1872），《美洲百科全书》的创始人和编辑，除了与德国语言学家通信外，还在自己对美洲语言的语言学研究中遵循了洪堡的原则或他对这些原则的理解（例如利伯在 H·R·斯库尔克拉夫的《美国印第安部落的历史和统计》第二卷中的“美洲语言思维计划”一文中，华盛顿，1853 年）。19 世纪下半叶最著名的美国民族学家和语言学家丹尼尔·G·布林顿（1837-1899）对洪堡关于美洲印第安语言的研究非常熟悉，至少在当时是如此。他认为自己的研究沿袭了洪堡最早的道路。他的作品中有关洪堡的引用，他翻译了洪堡的一篇未发表的论文《关于美洲动词系统》，并将他视为“语言哲学”的创始人（布林顿 1890 年，第...页）。 332。然而，他和他的追随者所理解的这个术语主要局限于统治洪堡的类型学和比较研究的方法论原则，并排除了他著作中表达的基本维度和实际哲学关注的内容。

对于认真关注洪堡观点的哲学家们，如恩斯特·卡西勒（1923-1929）、马丁·海德格尔（1927 年，1959 年）以及最近的布鲁诺·利布鲁克斯（1965 年）、汉斯-格奥尔格·加达默尔（1960 年，1965 年，1972 年）和尤尔根·哈贝马斯（1985 年，1988 年，1991 年），也存在着部分借鉴的过程。直到最近几十年，洪堡的哲学和语言著作才成为独立关注的焦点。不同国籍的语言学家、哲学家、历史学家和文学学者都通过将洪堡的哲学和语言思想置于不同的背景中来研究它们。

1. 威廉·冯·洪堡的生活

1.1 教育和早期著作

威廉·冯·洪堡的父亲是德国中产阶级背景的人，他的家族在 1738 年被授予了贵族地位，获得了“Freiherr”（男爵）的头衔，而他的母亲（娘家姓 de Colomb）则是中产阶级，主要是法国胡格诺派和德国-苏格兰混血。威廉和他的弟弟亚历山大（1769-1859）从未上过公立小学或中学。相反，他们的父亲在 1779 年不幸去世后，他们的母亲在泰格尔的家族庄园雇佣了私人教师，这些教师是从柏林启蒙运动的知名人物中招募来的。其中包括著名的教育作家约阿希姆·海因里希·坎普，启蒙思想家恩斯特·费迪南德·克莱因和克里斯蒂安·冯·多姆，他们在宪法法律和公共政策领域带来了启蒙的导向和思想。著名哲学家和作家约翰·雅各布·恩格尔向年轻的洪堡介绍了现代和当代欧洲哲学，涉及逻辑、美学、形而上学和语言。

与恩格尔一起，洪堡读过并讨论了莱布尼茨、休谟、洛克、哈里斯、赫尔德、康迪亚克和卢梭的作品。然而，同时，洪堡兄弟两人都深入研究希腊人的学问。威廉在 19 岁时发表了他的第一篇著作，探讨了苏格拉底和柏拉图关于神性的观念（《苏格拉底和柏拉图论神性》），他在其中捍卫了自然宗教的启蒙理想。作为青少年，两兄弟开始常去柏林的马库斯和亨丽埃特·赫尔茨的文学沙龙，与城市的知识分子接触。正是在这里，威廉第一次见到了莫西斯·门德尔松的长女布伦德尔·费特，后来是多萝西娅·施莱格尔，席勒未来的妻子夏洛特·冯·伦格费尔德，以及他自己的未婚妻卡罗琳·冯·达赫罗登。在狭窄而偏远的普鲁士法兰克福大学度过了令人失望的一个学期后，洪堡兄弟于 1788 年转入了当时德语地区最负盛名的哥廷根大学。除了学习法学，威廉还跟克里斯蒂安·戈特利布·海涅学习古典语言学，跟格奥尔格·克里斯托夫·利希滕贝格学习自然科学（利希滕贝格称他为“我所见过的最聪明的头脑之一”），并深入研究了伊曼努尔·康德的哲学。在哥廷根，他结识并与奥古斯特·威廉·施莱格尔、乔治·福斯特和哲学家弗里德里希·亚可比成为朋友。1789 年 8 月，法国大革命爆发后不久，威廉与他的前任老师坎普一起访问了巴黎、莱茵河流域和瑞士，并将自己的观察记录在一本旅行日记中（GS 第 14 卷：76-236）。在与福斯特和亚可比的交往中，洪堡被引导出发表了他的第一篇重要著作《论宗教》（GS 第 1 卷：45-76）。

在成功通过法学考试后，他于 1790 年 1 月进入普鲁士的公务员机构，并很快被任命为参赞（Legationsrat）。但他发现这个职位及其前景缺乏激情和乏味，所以在 1791 年 5 月决定休假。6 月，他与卡罗琳·冯·达赫罗登结婚，并在接下来的几年里，他在妻子的家族庄园中度过了他全部的时间和精力，专注于学术和哲学研究，同时与诗人歌德和席勒建立了终身的个人和知识上的联系。他还与著名的荷马学者弗里德里希·奥古斯特·沃尔夫交友，沃尔夫是《荷马前言》的作者，并与马因茨的政治家和大选主教卡尔·泰奥多尔·冯·达尔贝格讨论政治和政治哲学。1792 年，他在《柏林月刊》和席勒的杂志《新塔利亚》上发表了一系列关于当时社会和政治哲学关键问题的文章，其中包括“关于宪法的思想”和“政府对公民福祉的关注应该有何限度？”

这些著作是一部书长的手稿的一部分，由于对其激进自由立场的审查恐惧，该手稿直到 1851 年才以《试图确定国家的有效范围》（英文翻译，1854 年：政府的领域和职责）为题在他去世后才出版。它代表了德国政治思想中自由人文传统的经典陈述，然而，这一传统似乎在 19 世纪的英国（马修·阿诺德，约翰·斯图尔特·穆勒）比在洪堡的祖国德国更受欣赏的读者。马克思主义者（拉萨尔）和保守民族主义者（特雷奇克）都拒绝了他的观点和他对个人权利的坚定捍卫。另一方面，约翰·斯图尔特·穆勒则将洪堡文本的引文作为他自己的著作《论自由》的座右铭。

1.2 在耶拿的著作和研究

1794 年 6 月，洪堡定居于耶拿，当时这座城市及其大学成为德国唯心主义哲学和浪漫主义运动的中心，并与哲学家费希特以及弗里德里希和奥古斯特·威廉·施莱格尔保持联系。他扮演了哲学顾问和哥德和席勒的批评合作者的角色。通过他敏锐的批评，他促进了他们一些重要作品的创作，例如席勒的《人类审美教育的信》（1795 年）以及他的哲学诗歌，以及歌德的史诗《赫尔曼和多萝西娅》和小说《威廉·迈斯特》。对于席勒新创办的期刊《霍伦》（Die Horen），他撰写了两篇重要文章，《关于性别差异》（1794 年）和《关于男性和女性形式》（1795 年），在这些文章中，他基于当代自然哲学提出了性别理论，并将这一理论扩展到艺术和文化领域（GS Vol 1: 311–34, 335–69）。在耶拿期间，他与兄弟亚历山大和歌德一起，共同研究了大学中不断发展的比较解剖学学科。洪堡利用从这项研究中获得的见解，为未来的比较人类学创造了一个全面的蓝图（“Plan einer vergleichenden Anthropologie”（1797 年，GS Vol 1: 377–410）。但只有几年后，当他试图为他新构思的普遍比较语言学学科奠定基础时，他才会回到这个蓝图，并重新制定他的想法。

在他的人类学兴趣的指导下，然而，洪堡卷入了一个问题，即什么构成了民族性格，以及在现代欧洲的背景下如何准确地确定其基本特征。因此，在 1797 年，他创作了一部广泛研究的作品，我们今天可以称之为“文化和历史批评”的一种类型，题为《十八世纪》（The Eighteenth Century，GS Vol 2: 1–112）。不久之后，他有机会就这些问题收集自己的观察，因为在 1797 年秋天，他和他的家人搬到了巴黎，直到 1801 年夏天才离开。这次长时间的逗留被两次长途旅行打断，分别是从 1799 年 11 月到 1800 年 4 月，以及 1801 年春夏季，后者的目的是为了访问巴斯克地区，研究巴斯克语言和文化。

1.3 巴黎的语言转向

在巴黎逗留期间，威廉·冯·洪堡与当时最杰出的法国政治家、学者和知识分子如西耶斯、特雷西、罗德雷、加拉、卡巴尼斯、德热朗多、拉·罗米吉尔、尼穆尔的杜邦、本杰明·康斯坦和斯塔尔夫人等人有过接触。他参加了国家学院（当时被称为法兰西学院）的会议，并与法国主要哲学家辩论康德哲学。他经常去剧院，并从文化人类学的角度观察和分析不同形式和类型的剧院，从法兰西喜剧团到共和国剧院再到杂耍剧院。与此同时，他研究并评论了整个古典和现代（即 18 世纪）的法国文学和哲学，例如卢梭、狄德罗和斯塔尔夫人。他在巴黎日记中对这些作家的评论以及对康迪亚克哲学及其追随者的精辟批评，为理解他自己的哲学立场提供了重要线索。与此同时，歌德在他的期刊《普罗波列恩》上发表了他关于法国剧院和艺术的两篇文章。威廉·冯·洪堡的巴黎日记展示了他与复杂的法国社会、政治和文化生活世界在执政时期的非凡范围和强度。

在巴黎，洪堡在 1799 年完成了他的美学主要著作《美学试验 I.关于歌德的〈赫尔曼与多萝西娅〉》。同年，他还为了让斯塔尔夫人和她的圈子受益，在巴黎的《百科全书杂志》上发表了一篇简明扼要的论文，重点介绍了他关于想象力的新理论。他的智力生涯发生了决定性的转折点，就是他发现并进行了巴斯克语的开创性研究。巴斯克语的起源和结构一直以来都无法通过传统方法论的历史学家、哲学家和语言学家的解释来解释。他驳斥了所有关于巴斯克语起源和关联的现有理论，但他决定首先通过各种可能手段来研究这门语言，包括书面文件、本地知情人、统计数据、历史、民族学和社会学信息，甚至发明并实际进行了今天所称的“实地调查”。他的巴斯克语研究与他对语言的新概念的形成相吻合，这一概念质疑并挑战了从亚里士多德一直到他所处时代的经验主义和理性主义思想家所主导的语言表征观。从此刻起，这一新概念在洪堡的语言哲学和语言学中得到了表达，并成为他关注的核心问题。

1.4 罗马：古代世界和新大陆的语言

从 1803 年到 1808 年底，他担任普鲁士驻梵蒂冈大使（驻地公使），在罗马处理外交事务时展现出了高超的技巧和效率，使他有足够的时间进行自己的工作。除了巴斯克语研究外，他再次将注意力转向古希腊语言和文学，翻译了品达尔的诗歌（奥林匹克颂）、埃斯库罗斯的悲剧《阿伽门农》以及其他作者的小作品（GS 第 8 卷：3-270）。他德语版《阿伽门农》的引言中包含了他的翻译理论的简明表述，他在这里提出了解决翻译问题的新方法，并发展出了一些概念，这些概念直到现代（瓦尔特·本雅明）和当代的翻译理论中才再次被采用。但是，洪堡在永恒之城的生活也使他深思古代文化及其历史的命运，这一关注在他的两篇文章《拉蒂乌姆和希腊》（1806 年）和《希腊自由邦的衰落和灭亡的历史》（1807-1808 年）中得到了表达（GS 第 3 卷：136-70；171-218）。在 1805 年席勒的英年早逝的冲击下，他创作了哀歌《罗马》（1806 年出版），这是他最著名的诗歌之一。他在罗马的逗留意外地为他未来的语言研究工作增添了另一个维度：美洲的土著语言。在启航前往新大陆之前，他已经请他的兄弟亚历山大在南美和中美洲旅行期间留意语言材料。在罗马，他有机会结识并与前任耶稣会在美洲的传教士和梵蒂冈奎里纳尔图书馆负责人、西班牙人洛伦佐·埃尔瓦斯（1753-1809）交朋友。他的新朋友本身就是一位著名的语言学家，他的工作（例如他的《已知民族语言目录》1787 年）洪堡已经熟悉。他有机会咨询并最终复制赫尔瓦斯（Hervás）对美洲土著语法和材料的广泛收藏。这些将成为他自己对美洲语言研究的基础。当他在进行语言研究时，洪堡在格雷戈里亚娜别墅成为欧洲艺术家群体的聚会场所，这里聚集了像贝尔特·托尔瓦尔森（Bertel Thorwaldsen）、克里斯蒂安·大卫·劳赫（Christian David Rauch）、戈特利布·施利克（Gottlieb Schlick）、卡尔·路德维希·费尔诺（Karl Ludwig Fernow）和约翰·乔治·佐加（Johann Georg Zoega）等人物。来看望洪堡的欧洲访客包括斯塔埃尔夫人（Madame de Staël）、奥古斯特·威廉·施莱格尔（August Wilhelm Schlegel）和英国诗人柯勒律治（Coleridge）。尽管他在罗马失去了两个儿子（洪堡一家共有八个孩子，其中三个早逝），但他认为罗马时期是他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

1.5 返回德国：公共教育和政治

拿破仑在耶拿和奥尔斯泰特的决定性胜利后，普鲁士崩溃，洪堡于 1808 年秋季返回德国，并勉强接受了内政部教会事务和教育部门的负责人职位。然而，在 1809 年至 1810 年的短时间内，他成功地对整个普鲁士教育系统进行了彻底改革，从小学和中学到大学，都基于自由和普及教育的原则。他将教学和研究结合在一个机构中的想法指导他在 1810 年建立了柏林大学（今天的洪堡大学），他为这个机构创造的结构不仅成为整个德国的典范，也成为大多数西方国家现代大学的模式。可预见的是，洪堡很快与普鲁士的贵族地主阶级发生了困难，因为他坚持要给大学提供土地财产，以确保其独立于国家和政治的变化。在与上级争吵后，他被要求辞去职务，并于 1810 年被派往维也纳担任大使，然而，他很快在维也纳成为说服奥地利加入欧洲大国联盟反对拿破仑的关键人物。但在维也纳的最初外交间歇期间，他仍然有时间进行语言学研究。他最近发现的维也纳笔记本中包含了用法语写成的几种南美和中美语言的语法草图，这些草图原本是他兄弟的美洲旅行记的一部分。1811 年，他发表了他的第一篇广泛的哲学和方法论论文《新大陆语言论文》（Essay on the languages of the New Continent），这篇论文将引入他对美洲印第安语法的研究（GS Vol 3: 300–341）。

在第一次和第二次巴黎和约的谈判中，以及随后的维也纳会议上，他成功地捍卫了犹太人的权利，但未能在德意志邦联（Deutscher Bund）上确立一部以基本原则（Grundgesetz）为基础的自由宪法，该宪法将保障所有公民的权利。在法兰克福的新成立的邦议会代表普鲁士短暂任职后，他被任命为普鲁士驻伦敦圣詹姆斯宫的大使，在业余时间里，他在大英图书馆学习梵语，并在罗斯柴尔德银行的帮助下，组织了一个为战乱中的普鲁士经济重建提供财政援助的计划。他返回柏林担任内政部长，领导起草 1819 年的新普鲁士宪法的委员会。但他精心设计的引入自由宪法的全面计划（GS Vol 2: 389–455），将普鲁士转变为真正的君主立宪制国家，没有机会被采纳。当洪堡强烈抵制卡尔斯巴德法令后皇家政府采取的镇压措施，并在随后对公民自由的攻击中，弗里德里希·威廉三世国王在 1819 年除夕将他从所有职务中解雇。他的解雇不仅标志着他政治生涯的结束，也实际上消除了普鲁士发展真正公民社会、建立民主机构以及中产阶级积极参与国家政治生活的机会。除了 1828 年在巴黎和伦敦进行的长期访问外，洪堡的余生都在他在泰格尔的家族庄园度过，他请著名建筑师卡尔·弗里德里希·辛克尔以古典主义风格重新设计了庄园。在那里，他将精力集中在学术和语言工作上。

1.6 后期著作：普遍语言学与比较语言学

早在 1820 年 6 月，他就能够向柏林科学院提交一项大胆的计划，创建新的比较语言学学科，并在一篇名为《论语言的比较研究及其与语言发展不同阶段的关系》的论文中概述了其哲学和方法论的构建（《威廉·冯·洪堡全集》第 4 卷：1-34）。在这个简洁而高度复杂的演讲中，他对自己之前的努力进行了简要总结，并继续阐述了一个全面研究计划的原则和蓝图，这个计划将指导他在接下来的几年里的工作，同时也定义了未来语言学的任务。洪堡认为语言的功能不仅仅是代表或传达现有的思想和概念，而是“思想的形成器官”（《威廉·冯·洪堡全集》第 6 卷：152），因此也在产生新概念方面起到了作用，否则这些新概念将无法产生。对于他来说，语言之间的差异不仅仅是“声音和符号”的差异，而是“世界观的差异”（《威廉·冯·洪堡全集》第 4 卷：27）。因此，洪堡认为，将语言哲学和实证语言学在 19 世纪发展起来并至今仍然存在的范畴分开是不可接受的。因为语言学没有概念基础和坚实的哲学理解，就不可能成为一门学科，而且，洪堡认为，对具有完全不同结构的不同语言进行实证研究将为哲学家提供具体的洞察力，否则这些洞察力是无法获得的。这里让人想起康德的格言：“没有直观的概念”（即经验内容）“是空洞的，没有概念的直观是盲目的。””

他广泛而雄心勃勃的对人类语言宇宙的实证研究几乎覆盖了整个地球。亚历山大·冯·洪堡曾说过他的兄弟被赋予了这样的能力。

以可能是一个人类思维所能理解的最多的语言的结构更深入地渗透进去。（冯·洪堡 1836 年：viii）

但是冯·洪堡并不是孤立地独自工作，正如一些他的解释者至今所声称的那样，而是与欧洲和美洲的主要学者进行交流和保持活跃的联系：例如与柏林的弗朗茨·博普、波恩的奥古斯特·威廉·施莱格尔、巴黎的让-弗朗索瓦·尚普利翁和让-皮埃尔·雷马苏、伦敦的亚历山大·约翰斯顿以及美国的费城和波士顿的彼得·S·杜·庞索和约翰·皮克林。冯·洪堡本人将与世界主要学者的通信视为他持续研究工作的一部分，并加以利用和理解。

他在最初得到他兄弟亚历山大的帮助下，成功收集了当时可能是欧洲最大的语言材料收藏。实际上，全球没有一个语言群体能够不引起他的注意。在欧洲和印欧语言中，洪堡精通并研究了古希腊语、拉丁语、梵语、所有的罗曼语言、英语、巴斯克语、古冰岛语、立陶宛语、波兰语、斯洛文尼亚语、塞尔维亚-克罗地亚语、亚美尼亚语以及匈牙利语。他熟悉希伯来语、阿拉伯语和科普特语（他还写了一本科普特语的语法书）。在亚洲语言中，他研究了中文、日语、泰语和泰米尔语。然而，在他的工作中，除了巴斯克语（他被认为是巴斯克语研究的创始人）之外，南美洲、中美洲和北美洲的土著语言以及从 1827 年至 1828 年起，从非洲东海岸到夏威夷和南海岛屿的太平洋地区的语言越来越受到他的关注。这些语言构成了我们今天所称的南岛语系，洪堡是第一个确凿地证明其存在的人。在他的遗稿中，我们发现了与两百多种语言相关的研究、笔记、分析、观察和材料。在他的私人和公共生活中，除了他的母语德语，他还精通并使用法语、英语、意大利语和西班牙语。

他自愿承诺定期向柏林学院报告他研究工作的进展情况，这促使他设计了自己特定的演讲风格，使他能够自由而富有创造性地将哲学论文的要素与学术论述相结合。在他的学院演讲中，标志着他研究进展和方向的重要作品包括 1821 年的《历史学家的任务》（GS Vol 4: 35–56）；1822 年的《语法形式的起源及其对思想发展的影响》（GS Vol 4: 285–313）；1824 年的《字母书写及其与语言结构的关系》（GS Vol 5: 107–133）；1826 年的《汉语语法结构》（GS Vol 5: 309–325）；1827 年的《双数形式》（GS Vol 6: 4–30）；1828 年的《南海岛屿语言》（GS Vol 6: 37–51）；以及 1826 年关于印度《巴格瓦德·吉塔》诗歌的两次演讲（GS Vol 5: 158–89；325–44）。这些以及他的其他演讲成为柏林学院出版的会议记录的一部分。

他的论文《历史学家的任务》除了处理历史学家在撰写历史时必须面对的问题外，还提出了一种通过对历史理解的本质进行观察来增强历史研究的理论。这篇文章在人文科学解释学的发展中占据着特殊的地位。历史学家德罗伊森在他有影响力的《历史学》（历史研究理论）中称洪堡为“历史科学的培根”，他自己的一些概念和区分也呼应了洪堡的表述（德罗伊森 1958 年：324）。德罗伊森将历史学家的方法称为“通过调查来理解”（forschendes Verstehen），而洪堡则通过将其称为调查能力（forschende Kraft）和调查对象的融合，将历史理解与纯粹的演绎理性程序区分开来（GS Vol 4: 39）。此外，洪堡对“理解的先前基础”（“vorgängige Grundlage des Begreifens”）的概念，明显预见了海德格尔和加达默尔关于本体论或历史性先前理解作为人文科学中所有形式理解和解释的必要条件的观点（GS Vol 4: 48），尽管加达默尔在他的《真理与方法》中严重误解了洪堡思想的解释学维度，忽略了洪堡（和施莱尔马赫）将理解基于语言和语言性，并将其视为言说行为的相关因素。

1830 年，威廉·冯·洪堡编辑并出版了与诗人席勒的通信，并包括了一篇长篇论文《关于席勒及其思想发展之路》（GS 第 6 卷：492-527）。同年，他还发表了一篇关于后期歌德的广泛论文，以评论诗人的《意大利之行》的结尾部分，该部分于前一年出版。在那里，他试图像在他的席勒论文中所做的那样，从一个中心观点解释诗人的各个方面：这次是从诗人对艺术和自然的感知（“Goethes Zweitem römischen Aufenthalt 评论”，GS 第 6 卷：528-550）。在他余下的生命中，他的大部分时间和精力都花在了他的巨著上：在整个太平洋的奥斯特罗尼西亚语言群的背景下，对爪哇岛上的卡维语进行了一项宏大的研究。但他只能完成这部作品的“引言”和第一卷。他的研究助手布施曼于 1836 年出版了这些部分，构成了后来被称为洪堡的卡维作品（Kavi-Work）的第一卷。布施曼还于 1838 年和 1839 年编辑并出版了剩下的两卷。关于这部作品，美国语言学家布卢姆菲尔德写道：

洪堡的伟大论著的第二卷奠定了马来波利尼西亚语系的比较语法基础。（布卢姆菲尔德 1933 年：19）

应亚历山大·冯·洪堡的要求，他为整个作品写了一篇“前言”，并出版了一本单独的“引言”版本，以作为对已故者的纪念。编辑者将其文本缩短并调整为新的目的，使其看起来像一篇独立的论文，包含了洪堡对语言理论观点的摘要。因此，标题中的“引言”一词被完全删除：《人类语言结构的多样性及其对人类智力和精神发展的影响》（Berlin, 1836）。这篇文本经常与真正的“引言”或整个作品混淆，成为 19 世纪和 20 世纪大部分时间里洪堡接受的最重要的文本。[3] 虽然在这篇文本中，洪堡广泛阐述了他对语言和人类言语的理解，但不再明显他打算将其作为大规模实证研究的基础。然而，从严格的哲学角度来看，这篇文本在组织、问题阐述和哲学严密性方面都不及洪堡早期的遗作。然而，这些遗作直到 20 世纪才出版。其中包括《普遍语言原型的基本特征》和《语言的语法结构》。只有在 20 世纪的语言学、人类学和哲学的光照下，也就是在索绪尔、卡西勒、雅各布森、沃尔夫、乔姆斯基和维特根斯坦之后，洪堡的语言哲学的真正范围才变得可见，并且其现实性得到了认知。在 19 世纪，对于学术上已经确立的语言学学科的代表们来说，洪堡是一个与其实证历史主义和严格的印欧洲取向背道而驰的人。他与主流的区别在于他对语言和语言学的哲学基础的理解，以及他明确的非欧洲中心主义取向，这使启蒙普世主义传统得以保留并赋予其新的哲学基础。

在去世之前，洪堡将他的整个语言学资料收藏，包括他自己的手稿，遗赠给柏林的皇家普鲁士图书馆，以便公众可以进行进一步的研究。然而，在他 1835 年去世后不久，这个收藏的完整性遭到了破坏，其内容被分割和分散，许多物品被送往不同的地点。因此，一些洪堡的书籍，带有他的边注和注释，仍然可以在前东德的图书馆中找到。直到最近，人们错误地认为这个收藏的大部分，包括洪堡自己的手稿，在第二次世界大战的最后几个月在柏林被摧毁或丢失。在 19 世纪和 20 世纪的大部分时间里，除了少数例外，他的论文并没有引起专业语言学家的好奇心，他们的注意力主要集中在印欧语言上。令人惊讶的是，他的遗作和论文的广泛内容直到最近都没有得到系统的审查或适当的编目，更不用说深入研究了。因此，所有现有的版本几乎都排除了洪堡的实证工作，这种情况将在正在进行的洪堡语言学作品的综合性批判性版本出现后得到纠正（洪堡 1994 年至今）。

2. 检视洪堡的著作：轮廓、范围和类别

威廉·冯·洪堡的著作反映了他广泛的学术兴趣和关注领域，包括各种类型和体裁的文本，其中只有一小部分在他有生之年得以出版。直到今天，他的作品的所有版本都仍然是不完整的。他的文本包括哲学思考、碎片、各种类型和长度的研究、笔记、日记，以及关于政治理论、人类学、美学、教育理论、文学和历史、诠释学、民族学，以及语言哲学和语言学的整体论文和专著。此外，还有一大批从卢克莱修斯、品达、阿伊斯基罗斯、亚里士多芬等人的作品（GS 第 8 卷）以及从非西方作品如《巴格瓦德·吉塔》等的翻译作品（GS 第 9 卷），以及他自己的诗歌作品。最后，必须考虑到洪堡与时代重要人物之间广泛而丰富的通信，他一生中与许多重要人物保持着密切的通信。其中值得注意的是他与妻子卡罗琳的通信（7 卷）、与兄弟亚历山大的通信、与弗朗茨·博普、卡尔-古斯塔夫·布林克曼、夏洛特·迪德（《给一位朋友的信》）、弗里德里希·根茨、约翰·沃尔夫冈·冯·歌德、亨丽埃特·赫尔茨、弗里德里希·亚可比、克里斯蒂安·戈特弗里德·克尔纳、弗里德里希·席勒、奥古斯特·威廉·施莱格尔、热尔曼·德·斯塔埃尔、弗里德里希·韦尔克和弗里德里希·沃尔夫等人的通信。他的通信中还有一整组与世界各地学者的交流，涉及特定问题和问题。这些通信的大部分可以在他现存的语言学论文中找到，它们按照洪堡归档的顺序传世至今。他的政治通信形成了一个独立的类别，并作为学院版的一部分在 GS 第 16、17 卷中出版。

在他的已出版著作中，只有《试论国家权力的界限》（1792 年）、《美学试论 I》（1799 年）、《对西班牙早期居民的研究》（1821 年）和《卡维语导论》（1836 年）可以算作传统意义上的完整作品。他的大部分著作都是由于特定场合而产生的论文、文章或演讲，另一方面则是大量的素描、研究、笔记、阐述和整个论文。洪堡将写作作为一种智力探索的工具，以解开特定问题或一系列问题的复杂和多样性，而不是试图陈述一个固定和明确的立场或观点，他经常会运用不同的观点来处理手头的问题，并利用不同的表述方式。他的智力风格的特点是，他会以一贯的哲学和方法论的敏锐性发展一种特定类型的质疑，使他能够展示出问题的特定现象或问题集的内在复杂性。使他的大量著作在许多不同的知识领域中具有统一感的是，他在表达问题、应用特定观点和视角以及重复使用特定关键概念及其相应的术语方面的一贯性。

3. 洪堡对人类学、政治哲学和美学的方法

在他的论文《论宗教》（1789 年）中，洪堡勾勒出了一种历史分类学的轮廓，使得从希腊城邦到现代时代，研究宗教与国家权力之间的关系成为可能，并设想现代国家的目的是使其公民能够充分实现他们的“人类使命”（Bestimmung als Mensch，GS Vol 1: S.54）。洪堡认为，为了实现这个目的，有必要赋予人类感性以积极的价值，并给予它更自由、更有创造力的发挥。因此，他拒绝了传统的人性二元论观点，拒绝了笛卡尔将人的精神视为机器中的幽灵的观念。相反，他坚持认为，心灵和身体形成了一个重要的统一体，而他所谓的精神（Geist）不过是“感性的最细微的分支”。康德在他的道德哲学中所要求的自决之路，因此必须通过培养人的感性（Sinnlichkeit）来实现。因此，美学领域在克服传统的心灵/身体二元论方面具有关键作用，洪堡认为这是实现个体自决的主要障碍。席勒在他 1795 年的《人类美育书信》的中心部分接纳了洪堡的思想。在 20 世纪，法兰克福学派的成员，如赫伯特·马库塞在他的著作《爱与文明》中，通过将这些思想与弗洛伊德心理学联系起来，赋予了它们新的相关性和重要性，形成了他们的“批判理论”和哲学。在为席勒的期刊《Die Horen》撰写的两篇文章中，洪堡进一步将性别差异描述为人类文化和社会的基本生物学和人类学的基础。

他在这一时期的政治著作中对 18 世纪的专制国家观念提出了质疑，同时对当代法国的政治局势进行了批判性分析。洪堡试图解释法国国民议会未能创立持久宪法和公民秩序的不成功尝试，认为其过于理想化地依赖抽象理性原则。早在 1791 年，他就预言了新法国宪法的命运，当时他认为“宪法不能像嫁接树枝一样嫁接到人类身上。”他认为，在时间和自然未准备好的地方，“这就像用绳子把花朵系在树上一样：正午的第一缕阳光就会把它们烤死”（GS 卷 1：80）。为了保护个人免受政府侵犯，洪堡提议限制国家的职能和权力。这包括国家积极为公民提供福利的努力，每当这种努力会削弱或阻碍个人自我实现的潜力时。洪堡写道，对于“人的真正目标”，就是“他的力量最高、最和谐的发展，形成一个完整而一致的整体”。为了实现这一目标，自由是必不可少的条件（GS 卷 1：107）。然而，个人的自由发展、自我实现或者 Bildung，正如美国超验主义者所翻译的那样，对洪堡来说必然涉及社会和政治层面。自我培养要求个人公民有“多样的情境”（eine Mannigfaltigkeit der Situationen），以便他们能够自由地与他人建立关联和合作关系，因为，洪堡认为，人只能在社会中实现他们的个人潜力。威廉·冯·洪堡认为，政府评估不应仅仅以其赋予公民自由和权利的法律体系为准，同样应该考虑政府在多大程度上帮助确保为个体公民创造各种情境和机会，以便他们在实际现实中发展自己的人类能力。

在他 1799 年的《美学试验 I》中，威廉·冯·洪堡采用了一种独特而原创的方法，成功地将三个不同的任务结合在一起，即对歌德史诗《赫尔曼与多萝西娅》的密切解读，从康德的先验原理出发奠定新美学和诗学的基础，以及制定文学和文学体裁理论。他的出发点是一个问题：

什么使艺术家能够产生美学效果？（GS 卷 2：318）

将康德的审美判断与菲希特在他的《知识科学》中提出的人类思维表现模型相结合，洪堡提出了一种想象力（Einbildungskraft）的理论，使他能够解释美学效果作为涉及艺术家、艺术作品和接受者三者之间的互动过程。

艺术在其最基本的意义上被理解为将现实转化为图像（Das Wirkliche in ein Bild zu verwandeln, GS Vol 2: 126, de transformer en image ce qui, dans la nature est réel”, GS Vol 1: 1）。更具体地说，诗人的艺术“在于他根据规则使想象力具有创造性的能力或能力（Fertigkeit）”，通过想象力激发想象力（GS Vol 2: 127），从而创造“一种活跃的交流”（lebendige Mitteilung）（GS Vol 2: 132）。在洪堡看来，诗歌在所有艺术中占据着特殊的地位，因为它所塑造的材料不像普通材料，如雕塑家使用的石头或大理石，而是由已经具有形式的东西组成，即语言。因此，诗歌“通过语言成为艺术”。通过他的想象力，诗人创造了代表“一个世界”的作品，体现了一种与现实世界根本不同的自身的完整性。在洪堡对艺术的定义中，他不再将艺术品视为对象，以从中获取一系列准客观的特质，然后从中推导出艺术的本质，而是关注美学产生的过程以及它所遵循的规则，以及这些规则如何在诗人的艺术中展现出来。换句话说，一种生成性的概念已经取代了传统的模仿或客观的艺术概念。

4. 洪堡对语言理解的一些要点

随后，在他的语言学和语言哲学中，洪堡将提出一种类似的生成观点，即人类语言和言语的生成观点。因为他将语言形式理解为程序规则和指导，即形式形成（Form von Form，GS Vol 5: 455），而不是某种物质形状或固定客观实体（Form von Materie），所以对于他来说，语言的结构和组织不能仅仅从其构造的实际语言形式、语法中获得。相反，它应该从语言在生成言语过程中所使用的程序分析中获得（Verfahrensweise der Sprache bei der Erzeugung der Rede）。正如洪堡所说

… 语言实际上只存在于口头表达中，它的语法和词典几乎无法与其死亡的骨架相比较（Die Sprache liegt nur in der verbundenen Rede, Grammatik und Wörterbuch sind kaum ihrem todten Gerippe vergleichbar, GS Vol 6: 147）

洪堡在他的几部较大的语言学著作中详细讨论了言语生成过程的分析方法、内容、能够实现的目标以及如何使语言学家能够研究和描述不同的自然语言，例如在他的《语言原型的基本原理》（Grundzüge des allgemeinen Sprachtypus, GS Vol 5: 400ff.）中。

要理解他对语言学的方法以及从中得出的经验性语言研究，有必要更加深入地了解他对语言的形成阶段的概念，其中哲学和语言学以一种独特的方式交叉。在洪堡的耶拿时期，思维、语言和现实之间的关系问题似乎已经被理性主义者（笛卡尔、莱布尼茨）和经验主义者（洛克、孔迪亚克）思想家们一劳永逸地解决了，但对于洪堡来说，这又成为一个开放性问题，他从康德和费希特哲学所开辟的新视角来看待这个问题。1795 年，他针对费希特最近发表的一篇关于语言起源和人类语言能力的论文，写了一系列关于思维和言说的十六个命题（《论思维和言说》，GS 第 7 卷：581-83）。在这篇他关于语言的首要声明中，他对语言符号的概念提出了质疑，这个概念曾经是 17 世纪和 18 世纪语言哲学的基石之一。在理性主义和经验主义思想流派中，人们认为符号构成了一类特殊的对象，独立于思维之外存在，并且社会上达成的便利标签被附加在上面。因此，这些符号与它们所代表的心智观念之间的关系被理解为“任意的”或“约定俗成的”。尽管经验主义者和理性主义者都同意言说需要使用符号，并且没有符号，无论它们是来自感觉还是其他，都无法进行心智操作，但他们无法解释如何像赫尔德所说的那样，“圆的声音如何能够代表圆的概念”。但是赫尔德本人也没有能够提出一个合理的解决方案，尽管他将语言的起源与反思（Besonnenheit）联系在一起，声称正是通过反思，人类首次创造了语言。

5. 超验符号学：对传统客观符号概念的颠覆

洪堡的方法与他的前辈截然不同。他在第一论点中指出：“思考的本质在于反思”，即在思考主体将自己与思想区分开来的行为（im Unterscheiden des Denkenden vom Gedachten）。这是每个人都可以通过执行这样的行为轻松验证的基本事实，也是洪堡思考的起点。现在，为了反思，我们必须在我们的思维中停止连续的印象流，集中注意力于某个事物，将这个事物理解为一个独立的“单位”（Einheit），并将其作为一个对象放在我们的思维活动之外（第二论点）。作为下一步，思维现在可以继续比较几个这样的“单位”，以不同的方式进行划分和组合。在从这种情况中得出结论（第四论点）时，洪堡为符号的根本新概念奠定了基础，这一概念预示着（并超越了）索绪尔在他的《一般语言学课程》中给出的定义。洪堡认为思考

通过将其自身的过程分割，从而将其活动的某些部分形成整体单位，并将这些形成物分别对立于彼此，然而，作为对象，集体地与思考主体对立。

换句话说，在这个分割的过程中，不仅创造了不同的对象，而且这个思考活动的主体本身也随之构成。到目前为止，我们似乎一直沿着费希特的《科学教义》的思路前进——“我”在思考的行为中提出自己——但在第 5 个命题中，洪堡的论证突然转向康德的观点：

没有思考，甚至没有最纯粹的思考，都无法在没有我们感性的一般形式的帮助下发生；只有通过它们，思考才能被理解和被捕捉。

威廉·冯·洪堡所说的是，他所描述的心理行为如果没有我们感性的一般形式的帮助是不可能实现的。但是它们是如何使这些行为成为可能的呢？第 6 个论点给出了一个出人意料的悬念答案，一直紧张地建立到最后一个词：“语言”：

那些将我们的思维的某些部分联合起来，以便作为整体的部分与其他部分相对立的感官指称，在最广义上被称为语言（Sprache）。

威廉·冯·洪堡在这里描述的是一种双重分割的过程：一种是心理印象的流动的分割，另一种是相应的感官秩序的分割，正是现代语言学家所称的“双重表达原则”（Martinet 1963: 22f）。通过反思，我们从不断流动的印象和心理图像中挑选出“某些部分”，同时对它们进行排序。这种排序是语言感性媒介的工作：词语的声音作为结构化的单位（Einheiten），通过它们我们能够辨别和确定印象和图像的心理单位。因此，人类的言语不再被威廉·冯·洪堡视为应用和操纵一个固定的任意符号系统，而是由这两个不同秩序的集合相互结合的操作：表达的声音和“思想”或所指的秩序。一个多世纪后，索绪尔在他的《一般语言学课程》中几乎用同样的话语定义了语言和语言符号。根据索绪尔的观点，构成语言的是

威廉·冯·洪堡首次发现了语言符号的三元性质，这是一个有些神秘的事实：他将意义（言说）定义为声音和思想的综合（索绪尔的组合）- 声音和观念。

威廉·冯·洪堡应该得到荣誉，因为他首次发现了语言符号的三元性质：意义（言说）被他定义为声音和思想的综合（索绪尔的组合）- 声音和观念。

6. 语言产生的人类学方面和洪堡式的沟通模型；奠定了现代结构语言学的基础

但在洪堡的论述中，还有另一个重要的方面在索绪尔的论述中缺失了，而洪堡在第 5 论中已经提到过。在那里，他展示了语言产生的行为，或者说表达，同时也是说话个体自我意识的构成行为。因此，在说话的行为中，主体和客体之间产生了相互构成的区别。随后，在第 7 论中，我们了解到除了语言和认识论的角度之外，这个过程还有一个人类学的方面。洪堡认为，语言与“第一次反思的行为”同时开始，当人从欲望的迷糊中醒来时，主体吞噬客体，自我意识产生时，语言也是第一个冲动，人们给自己停下来、环顾四周和定位的冲动。

因此，他对人类自我意识的产生的观念与霍布斯和尤其是黑格尔的观点完全相反，后者在《精神现象学》中描述了主/奴辩证法的生死斗争。对于洪堡来说，恰恰是语言作为文明力量，引导个体达到自我意识和社会互动，从而涉及与他人的积极关系。在他后来的语言学著作中，他发展了一个人类言语的交流模型，可以看作是费希特主体间性“我”的扩展和转化。在 20 世纪，哲学家于尔根·哈贝马斯试图将洪堡的模型纳入他的交往行为理论中。

His notion of the rise of human self-consciousness is therefore quite the opposite of Hobbes’ and particularly Hegel’s view as depicted by the latter in the life and death struggle of the master/slave dialectics in his Phenomenology of the Spirit. For Humboldt it is language instead that serves as the civilizing force leading the individual to self-consciousness and societal interaction and thus involves a positive relation to the other. In his later linguistic writings, discussed below, he developed a communicative model of human speech that can be seen as an extension and transformation of the Fichtean concept of the intersubjective “I”. In the twentieth century the philosopher Jürgen Habermas attempted to incorporate Humboldt’s model in his theory of communicative action.

威廉·冯·洪堡在他 1795 年的《思考与言说》中首次提出的关于表达的概念，也为他对自然语言的音位结构进行的实证研究提供了理论基础，这一研究预示了现代语言学家（如特鲁贝茨科伊和雅各布森）对音韵学的理解。早在 1795 年，他就清楚地区分了自然声音和构成语言的“表达”声音。在他的实证研究中，他发现只有后者才能形成一个明显可辨别的“单位”（scharf zu vernehmende Einheit），能够具备特征，使这些声音能够与其他声音以及任何其他声音进入特定的关系（GS Vol 7: 67）。这意味着对于洪堡来说，给定语言的个别声音只能“与其他声音相对”（in Beziehung auf die übrigen）形成，这些声音构成了该语言的整个“声音系统”（Lautsystem）（GS Vol 7: 67）。他认为可以并且应该建立起能够解释世界各种语言中不同类别的音素（Buchstabenlaute）以及这些音素根据它们的亲缘关系（Verwandtschaft）或相互对立关系（“in Verschiedenheit einander gegenüberstellen” GS Vol 7: 69）进入的不同关系的模式。在研究十几种南美和中美土著语言时，洪堡创建了一个这样的模式，使他能够描述和比较这些不同语言的语音系统。[4]

7. 洪堡式和笛卡尔式语言学

如果语言符号不再作为从一个思维到另一个思维独立存在的思想和观念的工具进行交流，正如笛卡尔、他的追随者和经验主义者所认为的那样，这就引发了一个问题，即个体如何通过语言进行交流。如果像洪堡所主张的那样，意识状态根本无法从一个个体传递给另一个个体，那么这个问题就变得更加紧迫，因为“我们的思维中只能有我们自己活动的结果”（GS Vol 5: 382）。然而，个体之间的任何交流都需要共同的基础：“我们之所以理解我们听到的话，是因为我们自己本可以说出来”（GS Vol 5: 382）。我们听到的话和我们说出的话是我们语言能力产生参与性反应的刺激。然而，共同的语言能力和语言能力并不能保证一个个体理解另一个个体在说什么。只有通过与他人的对话，他们才能测试自己的理解，并在必要时进行修正和纠正。洪堡认为，每一种理解也都是一种非理解。换句话说，思考本质上与人的社会存在紧密相连，这意味着它需要“与我相对应的你”。洪堡认为，一个概念只有通过从另一个人的智力中反射回来（einer fremden Denkkraft, GS Vol 5: 380），并且语言是一个智力与另一个智力之间唯一的中介。在这一点上，洪堡的语言哲学和语言研究与传统的笛卡尔对语言的理解方式有着根本的不同。对他来说，人类言语中存在着一种交流的原型，它嵌入在语言结构中，并在不同的语言中显现出来。这个“所有语言的原型”（Urtypus aller Sprachen）通过人称代词来表达，也就是通过第二人称和第三人称之间的区分。所有的言语都是针对某人的，并且不能通过应用笛卡尔语法分析来理解其结构，因为从逻辑和语法的角度来看，使用第一、第二或第三人称代词并没有区别，因为在每种情况下，这些代词都作为句子的主语。但对于洪堡来说，我和他确实是不同的实体，他认为它们涵盖了所有可能性：因为它们构成了“我”和“非我”。你也是一个“非我”，但与他不同的是，不在“所有存在的领域”，而是在另一个共同行动和互动的领域。因此，在他的实证研究中，洪堡特别关注给定语言中的人称代词系统，因为从那里可以重建原型言语情境的具体表现。在他的学院演讲《论双数形式》（1827）和《论某些语言中副词与代词的关系》（1829）中，洪堡分析了来自全球不同语言群的几十种语言。正是在这些文本中，可以最好地研究到他的工作所特征化的语言哲学和实证语言学的结合。

笛卡尔语言学与普遍语法或哲学语法的概念密切相关，考虑到它在乔姆斯基的生成语言学方法中的复兴以及他将洪堡称为他的直接前辈之一，有必要澄清洪堡与这一传统的关系。首先，洪堡坚决批评了所有试图构建一个据称为所有自然语言提供基础的哲学语法体系的尝试，因为它是按照拉丁语和法语语法的概念模式设计的，在实践中导致了违反非欧洲语言本质的语法书写，将它们强行塑造成西方体系的床铺，而这些体系的范畴对这些语言的内在结构来说完全是陌生的（GS Vol 5: 355）。然而，他并没有拒绝语言普遍性的概念。相反，这些构成了他对语言多样性概念的支撑，即每种语言通过其结构和形成能够代表一种特定的世界观（Weltansicht）。他与康德一样相信心智结构的普遍性，康德的范畴对他来说代表了思维的规则和法则，这些规则和法则最终也负责统治我们的语言表达的规则系统。但他拒绝了这些结构本身已经是一种逻辑语法的观念，从而可以直接推导出哲学语法的观点。因此，语言的比较研究需要一种新的普遍语法，作为语言学家不至于陷入无休止和无目的的比较中的第三个比较对象。因此，他用一种与传统原则截然不同的概念取而代之，这一概念是他在 1794 年在耶拿进行的比较解剖学研究中得出的：类型的概念，首次在他的 1795 年《比较人类学计划》中使用，并将其应用于语言研究中。正如他的著作《语言原型的基础》（Grundzüge des allgemeinen Sprachtypus）的标题所示，该术语代表了语言原型的概念，类似于歌德对原始植物（Urpflanze）的概念，后者不应与真实植物混淆，而是体现了所有现有植物中的基本特征。但是，与歌德的原始植物是一种准实际的东西，可以通过精神眼睛来感知不同，洪堡声称，洪堡的类型具有不同的性质。由于语言形式不是物质的东西，也不是从自然语言中抽象出来的东西，而是涉及到一种行为（表达）即言语的产生，洪堡的原型体现了在所有语言中进行言语产生时必须考虑的元素和规则系统的整体（Verfahrensweise）；简而言之，它是一种生成性的概念，而不是实质性的概念。通过哲学方法论的反思和具体的语言分析的结合，一旦确立，语言原型将作为洪堡研究和比较不同语言和语言群的指南和比较的第三个比较对象。简而言之，原型不应被视为一个对象，一个具体表面结构特征的列表，也不类似于任何现有的实际语言，而是代表了构成所有语言产生的元素、规则和结构的共同性。例如，在给定语言中存在的构成声音系统（Lautsystem）的语音元素以及其个别词总是将声音单元与思维单元结合起来，必须被理解为语言原型的一部分，而该语言的特定 Lautsystem，因其历史发展而形成，成为特定语言研究的主题。

同样地，但在更大的尺度上，洪堡认为对个别语言及其特定形式和特征的研究应该由语言学家对其中的原型元素有所意识来指导，同时他的工作也应该为我们对原型的认识做出贡献。因此，语言学家的任务是“将每种语言作为人类语言的一个片段来研究”（“comme un fragment du langage général du genre humain”）（《新大陆语言论》中的 Stetter 2004: 238）。然而，对于洪堡来说，语言并不像物种（Gattungen）那样彼此不同，而是作为个体而不同；它们的特征不属于物种，而是属于它们作为个体，受其自身特定历史发展的制约和结果（GS Vol 6: 150）。正如洪堡所设想的那样，世界语言的比较研究对于经验主义语言学家和哲学家来说是一个不断的挑战；即在语言数据中发现与语言原型相关的内容，并增加我们对语言的本质和人类语言能力的认识。此外，他还看到了语言研究（Sprachstudien）在发现语言在观念（Vorstellungen）的形成和传递中所起的作用的重要性，不仅仅是在“形而上学意义上”作为概念创造的制约因素，而且还在于个别语言如何对这些概念产生形成性的印记（GS Vol 6: 147）。

在他的语言学著作中，洪堡使用了一些关键的区分，这些区分揭示了他对语言的理解和他在实证研究中所采用的方法。最著名（也经常被误解）的是他对语言的两种不同看法：一种是作为产品（Werk）或 ergon，另一种是作为活动（Tätigkeit）或 energeia（洪堡 1836 年：LVII）。这与索绪尔在语言（langue）和言语（parole）之间引入的区分并不相同，因为洪堡的区分横跨了语言和言语的范畴，而且两者都可以从过程或产物的角度来看待。由于洪堡将语言视为不固定的实体或对象，而是一种瞬时的、只在说话时才真实存在的活动，他认为“它的真正定义只能是遗传的”（洪堡 1836 年：LVVII）。因此，他在索绪尔和 20 世纪语言学之前，就像他的同时代人许来梅一样，严格区分了语言（Sprache）和言论（Rede）。在他 1811 年的法语论文中，他还以类似的方式使用了索绪尔的第三个术语 langage，作为一般意义上的语言。

尽管洪堡几乎是独自一人在 19 世纪大部分时间里，针对大多数非欧洲语言发展了一种结构性的研究方法，但他并不认为研究语言的结构、它的构造（Bau）是语言学的最终目标。因为语言在最广泛的意义上只在社会背景中的言语行为和通过言语表达的内容中才完整存在，它的真正本质只能通过生动的言论（verbundener Rede）来暗示和感知，并且应该同样在文化和科学作品、文学、诗歌和哲学中进行研究。

只有当威廉·冯·洪堡的语言哲学和语言学成就的新完整版著作（《语言学著作集》）完成并发布后，才能对其进行全面的描述和公正的评估。[6]

Bibliograph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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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36–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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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41–52

Gesammelte Werke, Carl Brandes (ed.), 7 vols, Berlin: G. Reimer. Reprint Berlin: De Gruyer, 1988.

1883–84

Die Sprachphilosophischen Werke Wilhelm von Humboldts, 2 vols, Heymann Steinthal (ed.), Berlin: F. Dümml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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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esammelte Schriften, (GS) edited by Königlich Preussische, Akademie der Wissen-schaften, 17 vols., Berlin: Behr.

Abteilung 1: Werke, Albert Leitzmann (ed.), vols. 1–9 and 13.
Abteilung 2: Politische Denkschriften, Bruno Gebhardt (ed.), vols. 1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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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erke in Fünf Bänden, Andreas Flitner and Klaus Giel (eds.), Darmstadt: Wissenschafliche Buchgesellschaft.

1970–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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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chriften zur Sprachwissenschaft (Writings on Linguistics), edited by Kurt Mueller-Vollmer in cooperation with Tilman Borsche, Bernhard Hurch, Manfred Ringmacher, Jürgen Trabant, and Gordon Whittaker. Sponsored by the Berlin Brandenburg Academy of Sciences, Paderborn, München, Wien, Zürich: Schöningh Verlag. For an overview of the plan and structure of this edition, see note 6. Appeared so far or about to appear, by part (Abteilung) and volume (Band):

Abt. 2. Bd. 1. Schriften zur Anthropologie der Basken, with introduction and commentary, Bernhard Hurch (ed.), 2010, VIII + 432 pages.
Abt. 2. Bd. 2. Baskische Wortstudien und Grammatik, with introduction and commentary, Bernhard Hurch (ed.), 2012, XIII + 427 pages.
Abt. 2. Bd. 3. Schriften zur Geschichte und Frühgeschichte der Basken und des Baskischen, with introduction and commentary, 2022, Bernhard Hurch (ed.), [forthcoming].
Abt. 3. Bd. 1. Einleitende und vergleichende Amerikanische Arbeiten, with introduction and commentary, Manfred Ringmacher (ed.), VIII + 496 pages.
Abt. 3. Bd. 2. Mexicanische Grammatik, with introduction and commentary, Manfred Ringmacher (ed.), 1994, VIII + 352 pages.
Abt. 3. Bd. 3. Wörterbuch der Mexicanischen Sprache / Eduard Buschmann und Wilhelm von Humboldt, with introduction and commentary, Manfred Ringmacher (ed.), 2000, LXXVI + 1,034 pages.
Abt. 3. Bd. 4. Mittelamerikanische Grammatiken, Manfred Ringmacher and Ute Tintemann (eds.), 2009, VII + 388 pages.
Abt. 3, Bd. 5. Südamerikanische Grammatiken, Note: Summaries in English and Spanish, Manfred Ringmacher and Ute Tintemann (eds.), 2011, VII + 727 pages.
Abt. 3, Bd. 6. Nordamerikanische Grammatiken, with introduction and commentary, Micaela Verlato (ed.), 2013, X + 427 pages.
Abt. 4. Bd. 1. Von den Sprachen Amerikas zum allgemeinen Typus der Sprache, with introduction and commentary, Bettina Lindorfer and Jürgen Trabant (eds.), 2017, VI + 293 pages.
Abt. 6. Bd. 1. Südsee- und Südostasiatische Sprachen / Vorarbeiten zu “Über die Kawi-Sprache...”, with introduction and commentary, Ulrike Folie et.al. (eds.), 2017, VI + 675 pag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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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rrespondence

There is as yet no complete edition of Humboldt’s correspondenc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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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iefwechsel zwischen Schiller und Wilhelm von Humboldt Mit einer Vorerinnerung über Schiller und den Gang seiner Geistesentwicklung von Wilhelm von Humboldt, Stuttgart and Tübingen: Cotta.

18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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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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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cademic Tools

Other Internet Resources

Edition Project: The Linguistic Works of Wilhelm von Humboldt, the website of the project to provide an historical-critical edition of the linguistic works of Wilhelm von Hunmboldt at the Berlin-Brandenburgische Akademie Der Wissenschaften.

Acknowledgments

The editors would like to thank Cord-Friedrich Berghahn for working on the 2022 bibliography updat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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